读余华的《活着》总让我想起路遥《平凡的世界》,两者都是通过主人公的悲喜人生,反映那个动荡不堪的年代,所不同的是《活着》短小精悍,前后跨越60年,人物的悲剧色彩也更加浓重,作者没有刻意煽情和渲染,读者却似乎和主人公福贵同气连声,对他的不幸感同身受。
年轻时候的福贵整日流连青楼,与妓女赌徒为伍,直至输光祖上传下来的全部家产,父亲受打击骤然离世,全家人生活水准急转直下,开始了大半生的凄风苦雨。作为地主家唯一的儿子,父母的宠溺和纵容造就了他的荒唐,明知他每日去城里嫖妓赌博,却从未对他严加管教,最后把家产输光,母亲也不忍怨怼他,而责怪曾经败光一半家业的父亲。前半生的福贵是荒唐而可憎的,正是这段起落浮沉的过往使福贵的形象更加丰满,让他顺利过渡为一个饱受摧残的令人怜惜的社会底层人物,赚足了读者的眼泪。
作者对福贵似乎过于残忍,读者也跟着心惊胆战,一切的祈祷都无法阻挡厄运来敲他的门,生活已经够艰辛了,亲人离去的悲剧又接踵而至。原本拮据但也和乐融融的家庭只剩下他,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茅屋只余无穷的黑暗和孤寂在等待他。每一次希望都会转变成失望直至绝望,每一次对新生命的期许最终都会演变为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黯然,不仅福贵,读者感之亦然。福贵似乎集齐了那个年代所有人经历的不幸,亲手埋葬了儿女、妻子、女婿、外孙,最后只剩一头老牛与他为伴。夕阳西下老年福贵坐在田埂上讲述自己的故事,平静安然,读者感受到的悲怆却越发浓郁而窒息。
虽然命运对福贵百般刁难,但生活还是给了他一些幸福和美好。他的妻子家珍漂亮而娴淑,家庭剧变后依然对他不离不弃,为了他放弃了米店老板家小姐的优越生活,拖着病弱的身躯下地干农活、上山挖野菜,从未抱怨过,还唯恐生病的自己成为家庭的负累。他的儿女懂事又聪慧,表现出了不同于他们年龄的成熟稳重,小小的年纪和身躯锄地割草却从未喊过累,那样贫弱的家庭有这样一双懂事的儿女确是最令人欣慰的。诚如福贵所说,他的妻子是世界上最好的妻子,他的儿女是世界上最好的儿女。虽然福贵经历了这世间所有的不幸,至少家人带给了他最温暖实在的幸福,虽然没有相随到老,但足以让他回味余生。
含着金钥匙出生的福贵败家后迅速完成了从丝绸衣衫到粗布麻衣、从阔少爷到佃农的角色转换,为了活着他开始学会日出而作日落而息;被国民党抓壮丁期间福贵无数次徘徊在生死边缘,活着的信念支撑他躲过枪林弹雨挨过饥寒交迫回到他睽违两年的家;当活着成为福贵全家最大的奢侈,被不幸和悲伤笼罩的他并没有放弃对生命的执着,而是以豁达和平和活成了别人口中的“老不死”。春生受不住红卫兵迫害自杀的时候,他跟家珍说“一个人命再大,要是自己想死,那就怎么也活不了。”同样,一个人命再贱,要是自己想活,那就没那么容易死了。福贵就是这样,纵使命运对他赶尽杀绝,纵使生活万般苟且,他依然能够坚强的活着,笑看风云淡,坐看云起时,这是福贵最为可敬的精神品质。
故事虽残忍,但人性却美好,在那个近乎野蛮的年代,像福贵那样朴实而善良,为生存而耗尽全力是大多数人的生活缩影。当下的我们或许读读《活着》,看看福贵,更能领悟生存的意义。
(澄迈县人民法院 聂秀锋)